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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6章 雪上加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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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太後娘娘,大事不妙,眾大臣齊聚在中宣門鬧事,禁衛軍已前往中宣門壓制鬧事的各臣工,京城百姓亦加入,場面一時混亂不堪,若耽擱得久了,只怕事情會越鬧越大,難以收場。”李公公低著頭唯唯諾諾的回稟,奴顏媚骨的模樣卻沒有舒緩錢太後的盛怒。

她剛睡醒,便得了這麽個驚天動地的消息,此時的怒氣完全填平不了她心中的後怕。

畢竟是人老成精,聽完李公公慢條斯理的敘說,她還能極力壓制自己欲發作的滔天怒火。

當她聽到錢文銘的兒子錢子書狗膽包天的克扣軍糧時,眼裏一閃而過的鋒芒足以將他身上戳好幾個窟窿,她氣這個不長進的侄子在這節骨眼上竟然動了軍餉的念頭,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挪用軍資,他的狗膽到底是誰借給他的?他還真以為這個天下是錢氏的了,衛國皇族雖茍延殘喘的生活在陰暗的角落裏,但這並不能說明衛氏徹徹底底的臣服於錢氏腳下,更不能證明衛氏在衛國萬千子民心中已是一介螻蟻。

錢太後不安的在寢殿內來回踱步,每走一步都覺如履薄冰,近日來,前方戰事連連失利,衛軍在南朝軍士的一鼓作氣之下一潰千裏,辛辛苦苦打下的南朝的三座城池全被收回,南朝軍士似乎意猶未盡,趁著士氣高漲,一路追著衛軍跑,輕輕松松地打入衛國境界,殺得衛國邊界的將領措手不及,失勢之下雪上加霜,他們竟然攻下了衛國邊城榮陽城。

南朝將士攻占榮陽城,舉國嘩然,在這如此重要的時刻,那混小子竟不知好歹,被人抖出私自偷盜糧餉的奇醜大事,前方戰事失利既然不是他造成的,但他也脫不了幹系。

說不定在眾人的盛怒之下,會將所有的過失都扣在錢子書頭上。在這義憤填膺的當口,錢子書只能認栽。

“還有什麽事兒,還有什麽話不能說,吞吞吐吐地做什麽?”錢太後疾言厲色的呵斥嚇破了膽的李公公。

李公公在錢太後淩厲的逼視下不敢擡頭,腿一軟,撲通跪到地上,他瑟縮著肩膀,囁囁嚅嚅地說道:“他們還說……他們還說皇陵遭地動是因為牝雞司晨。”

“荒唐。”錢太後厲聲道,她一怒之下捏斷了放在幾榻上的齊紈宮扇。牝雞司晨!一個小小的地動竟能說成是她之故,難道天下所有的天災*都是因她而起的。她就不信這邪了。堂堂七尺男兒。竟把那些奇異的天象奉若神明。除了信奉神明,竟不能做半點有益於江山之事,將四書五經念了個通透,卻疑神疑鬼的相信皇陵遭遇劫難是老天爺怒了。

“除了這些。還有別的麽?”錢太後拍案而起,臉色逐漸由白轉紅,由紅轉青,心痛如絞。

“城中到處都在流傳太子冤案,說太子殿下是至仁至孝之人,絕不可能設計毒殺自己的父皇,先帝被毒殺,其中必有曲折。”李公公每吐出一個字,只覺身上壓了萬鈞之力。壓得他不得不低頭,“城郊百姓甚至在農田裏挖出了一塊寶玉,上書‘牝雞司晨’四個大字。隔一日,有漁民在湖中打撈活魚,捉到了一條刻有‘君臨天下’的鯉魚。那些刁民說是大吉之兆。”

“這些弄虛作假的東西,難道不是有心人有意為之!虧他們苦讀聖賢書,竟跟著那些刁民一起疑神疑鬼,跑到中宣門來危言聳聽。”錢太後對這些流言蜚語嗤之以鼻,到底是被民眾逼急了,血紅的眸子似要殺人,扭曲的面孔在耀眼的日光下猙獰可怕,氣度雍容的她,終究失了翩翩風采。

“此事怕是太子殿下所為,那些大臣鬧事一半是真的為失去的疆土怒了,一半是他們心中恐怕還期望太子殿下繼承大統。”李公公直言不諱,一吐為快。

出人意料的是,錢太後對於李公公駭人聽聞的一番話,不置一詞,她冷冷地說:“子民和臣工擁護了衛氏皇族百來年,要想讓他們放下對衛氏皇族的敬畏,自然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成的。”

“眼下急的是圍聚在中宣門的各臣工和黎民百姓,那些散布謠言之人也不能輕易放過,他們想藉此煽動民心,蠱惑不知就裏的子民公然對抗天家威儀。”李公公說到底,還是不敢觸逆鱗,溜到嘴邊的錢氏家族急急地轉成天家威儀,雖然明眼人都知子民心中的憤慨,但李公公仍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,萬一錢太後聽了此話一個不高興,拿他開涮,他後半生豈不完了。

“當務之急是把那些圍在中宣門抗議之人趕走。”錢太後言簡意賅道,朝貼身女官喊了一聲,“你去傳禁衛軍都指揮使。”貼身女官領命躬身退出。

錢太後心煩意亂地喝了一杯茶,凝思靜默,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徐徐裊裊的香煙,飄飄渺渺的白煙在寢殿內彌散開來,隔著青煙看,一切都如夢如幻,恍惚回到了寧靜恬淡的日子,那時她還是不知愁滋味的閨中少女,只曉得姹紫嫣紅的美麗,卻不知曇花一現的寂寥,也不知宮闈中的勾心鬥角,朝堂上的風雲變幻。

“太後……太後娘娘……”

出神之際,恍恍惚惚地聽到陌生又熟悉的稱謂,才片刻功夫,她又成了擁有無上尊榮的皇太後。

錢太後端正的姿勢,目不斜視,直直地望住跪伏在地的黥面人,她錯愕不已,莫非又是壞事來臨,但密室是如此的隱秘,再加上密室內布下重重機關,等閑之人進去是有去無回的,而黥面人一直蹲守在密室內,要想從他眼皮子底下救人,絕非易事。

“何事?”

唇齒間冷冷地迸出這兩個字,黥面人只覺這兩個字似兩把鋒利的刀刃,嗖嗖嗖地釘入他的胸膛。

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,本來就是訥於言之人,越著急說,說話越結巴,他張口結舌道:“太後娘娘……衛燾他……他被人劫走了。”

錢太後聞言,如透心涼,她眼裏燃著兩簇熊熊怒氣,腳一提,生生地踹到了黥面人的胸口,黥面人未做任何反抗,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甩去,在地上滑行了五六步,腰背撞到粗大的柱子才停住。

跪在一旁的李公公看得心驚肉跳的,他偷偷地瞄了一眼倒黴的黥面人,黥面人羞得滿面通紅,一聲不吭地等待錢太後的處罰。

“他是怎麽逃的?密室裏機關險惡,他難道長了翅膀飛出去不成?”錢太後怒不可歇,一樁樁,一件件,林林總總的壞事今日像商量好了一般,齊齊上陣,恨不得將她趕下流光寶座。

“屬下不知是何人救走他的。”黥面人無地自容,期期艾艾地說著,“屬下醒來時,牢門大開,裏面不見了衛燾,機關之類的還好好的擺在那裏,像沒有動過一樣。那人既然能來無影去無蹤的救走衛燾,屬下認為此人必定武功高強,而且擅長奇門盾術,更精於下毒,屬下是被西域出產的一生香給迷得不省人事。”

“他怎知密室的入口,此人必定還在宮裏,不僅在宮裏,他怕是在衛皇宮潛伏已久,處心積慮地給廢太子送情報。”錢太後咬牙道。

“屬下立刻派人搜查此人。”黥面人搶著說。

“你想要鬧得人盡皆知,讓他們看哀家的笑話,還是想要告訴外面那群迂腐士人哀家康王起死回生。”錢太後沒好氣地斥責他,隱忍著的怒氣吞噬著她僅存的理智,她絕不能方寸大亂,一步錯步步錯,在險象環生的此刻,她更要留意腳下。她暗暗說道,衛琛,哀家倒是低估了你。

“你派人暗地裏搜遍宮中的角角落落,哀家就不信了,他們能不翼而飛,衛皇宮的侍衛都是當擺設的不成,任由他們來去無影。”錢太後恨聲道。

“是。”黥面人應道,徐徐退出。

“太後娘娘,禁衛軍都指揮使方元良到。”那女官細細的嗓音傳入寢殿內,猶如驟然響起的鳴謫聲,使人警覺。

“傳。”

“微臣參見太後娘娘。”方元良畢恭畢敬地行了禮,鐵骨錚錚的俊朗模樣,看得錢太後一喜。

錢太後微微一笑,伸手虛扶一把,沈聲道:“免禮。”

“謝太後。”

“方卿家,中宣門之事你有何看法?”

錢太後輕輕松松地將這燙手山芋扔給了年輕有為的方元良,方元良坦然迎視錢太後好奇的目光,他不卑不亢道:“中宣門外的人都是衛國的子民,太後娘娘愛民如子,微臣也是衛國的子民,甘願為太後娘娘效勞。各臣工聚在中宣門,無非是因某人觸犯了衛國律法,太後娘娘只要給眾臣工一個信服的說法,他們自然會信服,只是錢子書是太後娘娘的親侄子,不知太後娘娘舍不舍得?”

“一人做事一人當,我錢氏男兒豈是沒有擔當之人,方卿家依法辦事即可。”

“今日之事,不止是為了錢子書,更是因某些人在京城散布謠言,動搖人心,人心不穩,江山動搖,還望太後娘娘做決斷。”

方元良說出驚世駭俗的一番話,嚇得李公公無端端的只覺遍體生涼,徹骨的寒意滲入四肢百骸,似要將人凍成冰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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